難改多年莽撞衝動行事的作風,梁羽婧停下摩托車,脫下安全帽和口罩後,拿了皮夾立即跑進PUB裡,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和時下年輕男女瘋狂搖擺著身體,伴隨著濃厚的酒味,交織成一個放縱自我的糜爛世界。
她一眼就認出那個坐在吧台前喝著悶酒的背影是左炎熉。
他真的很好看,那張臉根本就是禍國殃民的象徵,尤其是他常掛在嘴角的微笑,成功掩蓋住他惡劣的本性,再加上他舉手頭足間所散發出的慵懶氣息,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某個歐洲貴族一樣。不過,他也真的是王子,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,忍不住想再靠他近一點,好接受自他身上散發出的溫暖陽光……
那些女人中,也包括她自己。
在他身邊那麼多年,從知道自己喜歡上他的那一刻,看著他的身邊來來去去的鶯鶯燕燕,雖然心常常受傷、常常在淌血,雖然只能默默在他身旁,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受委屈,可她卻不想放開他,從來都沒想過。
她的右手輕放在左胸之上。
她的心隨著他而跳動,看他高興就覺得很幸福,看他難過就覺得心疼,儘管在他身旁的永遠不是她,但只要他會幸福快樂,她也就覺得滿足了……
某位醉酒的客人從後面撞了她一下,撞斷了她的思緒,也讓她想起此行的目的。
剛接到他的電話,她就立刻將手上的工作移交給其他同事,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馬上趕到PUB來。
他說他很鬱卒。
他說他在喝悶酒。
她想多問什麼,他卻什麼也不肯透露,只說要她立刻趕來。
老實說,從那天離開他的辦公室後,他就沒有跟她連絡了──除了今天的電話。她不知道他想跟她說什麼,又或者那天她回去之後他和魏懷萱發生了什麼事,還是他仍舊不放棄那天的問題……
心中懷著忐忑,她走上前,坐到他身旁的空位。
「妳來啦。」左炎熉瞥了她一眼,仰頭將杯底的琥珀色液體一口飲盡。
濃厚的酒味在她坐下之時竄進她的鼻尖,令她微微皺起眉頭。「你喝醉了?」
「我沒醉。」
他也許真的沒醉,因為他沒有胡言亂語,說話也沒有顛三倒四,甚至還面不改色。若不是他身上的酒味,還真看不出他已經喝了八罐啤酒和四杯純伏特加。
「你喝太多了,對身體不好。」
「妳知道嗎,我的感情路真的很不順遂。」不理會她的勸告,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。「雖然有很多女人在我身邊,可是真正交往的只有三個,三個!可憐吧?」
梁羽婧笑笑,暗示酒保將他的酒換成解酒液。
「然後呢?」
「然後?」他誇張的嘆了一口氣。「然後就是我把第三個女朋友給終結掉了!」
「為什麼?我以為你很愛她。」她看向他,眼底寫滿不解。
「這杯酒的顏色真怪。」他端起酒保剛送上的解酒液仔細端詳了一會兒,然後湊到鼻前聞了一下,隨即露出一副噁心的模樣。「不只顏色怪,連味道也很怪。」
她錯了,他從頭到尾都沒清醒過!
「那是最新研發的調酒,雖然顏色、味道怪了一點,但保證一定好喝。」她誘哄他將解酒液乖乖喝下,因為她可不想載一個酒鬼回家。
「真的嗎?」有了她的保證,左炎熉阿莎力的喝了一大口,但是立刻就後悔了,因為一股如垃圾放在密閉容器再拿到大太陽底下曬個七天七夜,吸取相當充足的日月精華,再拿到房間裡打開後竄進鼻間的腐敗味道,直接衝上他的腦門,讓他差點抓起兔子來。「好難喝喔!小婧妳騙我!」
他用一副被主人丟棄的小狗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梁羽婧,讓她可以很確定知道他真的醉了。
嘻……平常都看不到他這麼可愛的模樣!
她偷笑,並小心的不讓他看見。「你還沒說完,為什麼要終結掉你的第三任女朋友?」
「因為她欺負小婧。」他重重放下杯子,以顯示他真的很生氣。
梁羽婧笑的甜甜的,因為他不是魏懷萱所說的那種愚笨的男人,他看清了魏懷萱的謊言,選擇相信她。
「只有我和阿勁能欺負妳,其他人都不可以欺負妳!」
噗的一聲,梁羽婧將喝進嘴巴裡的柳橙汁給噴了出來。
搞了半天,只是他單純的佔有慾在作祟!害她還以為她在他心中有那麼一咪咪的份量……
「結果她還是死纏爛打不肯放棄,前天還割腕自殺。」
「那她有沒有怎樣?」
「假的!通通是假的!不過是要我回到她身邊,做戲給我看而已!她看到血都要昏倒了,怎麼可能提起勇氣去劃下那一刀?」
「然後呢?」
「然後我爸給了她一張一百萬的支票當分手費……我才不要和那種心機那麼深的女孩子在一起呢!如果要跟她在一起,那我寧願選擇跟小婧在一起!」
他的醉話讓她的心跳漏了好幾拍,但她仍按捺下雀躍的心情,故作鎮定。「跟左爸有什麼關係?」
「他看到報導,本來就準備要我和她分手了,後來又發生了這種事,他只好親自出馬解決。」
「這樣啊……因為這件事所以你才心情不好,跑到這裡來喝酒嗎?」
「嗯!」他重重的點了下頭。「還有啊……」
還有?看來他的心情極度惡劣,所以才這樣灌醉自己。
「還有什麼?」
「我要結婚了!」
「什麼?!」她站起身驚聲尖叫。「你再說一次!!」
左炎熉一臉的無辜。「我要結婚了呀!妳不知道嗎?」
她當然不知道!
對他的廢話,梁羽婧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。
「我不知道,所以你要不要從頭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?」
「我爸決定的啊。」他將手交疊成塔狀,而他的下巴則是靠在上頭。「他說什麼要企業聯姻,所以才會給魏懷萱一百萬要她不准再糾纏我。聽說那個女生還是什麼英國公爵的女兒呢!」
晴天霹靂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心情,連宇宙爆炸、世界末日來臨都形容不了,她只知道她的心好痛好痛。她發現,之前的心痛感覺只是小兒科,比起這次的心痛,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!
她的手抓皺了套裝的及膝窄裙,她咬緊了牙根不讓痛苦的呻吟被他發現。
「……所以我爸自作主張,要我下個月先和她訂婚,三個月後再找好日子結婚……」
如果他真的結婚了,是不是代表她得徹底放棄,連作夢的權利都沒有了?
如果他真的和公爵的女兒結婚了,是不是代表他要搬到英國去,再也不回來了?
如果他真的結婚了,她可能灑脫的祝福他嗎?
她……不想忘記他呀!
「誰知道那女人長得是圓是扁,就要我和她結婚,甚至還要生小孩……這怎麼可能辦得到嘛!」
他就要和別的女人牽手一起步入紅地毯,他就要擁有老婆、擁有新的家庭,他甚至……就要擁有小孩──那個公爵女兒和他的小孩……
她該怎麼辦?她的愛情該怎麼辦?
「……妳說對不對呀,小婧?」見她沒反應,左炎熉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。「妳怎麼了,小婧?」
「沒有……」她只是在哀悼,為自己即將夭折的初戀哀悼。
「話說回來,阿勁有女朋友了,而我要進入愛情的墳墓了,那妳呢?我們三個就剩下妳沒找到伴耶!」
他這個大呆瓜!她的心裡滿滿、滿滿的全都是他,怎麼可能會看見他以外的男人?
「有你和阿勁兩個優質帥哥在我身邊,我怎麼可能找到比你們更好的男人?」
「還是其實妳喜歡的是女人,只是不好意思跟我們說?安啦,都二十幾年的老朋友了,妳說妳是外星人要來侵略地球,我也會在精神上支持妳的!」
一點都不好笑!
現在的她只想拿酒瓶砸昏那個一直把她往外推的死酒鬼!
她都已經心痛的快要死掉了,他還在那裡借酒裝瘋……到底還體不體諒她這個失戀的可憐女人呀?
不行!她怎麼可以這麼自怨自艾?他說他下個月才要訂婚,那就表示她還能擁有他一個月!如果真的能在這一個月內和他在一起,她就不會覺得遺憾,一個月後她也能了無牽掛的送他進禮堂,打從心底真正的祝福他……
梁羽婧做了一個驚天動地、足以影響她的未來的決定。
「阿熉,」她低下頭,右手的食指沿著杯緣繞圈。「你是清醒的嗎?」
「當然!我可是千杯不醉!」他豪氣的學金剛搥胸脯。
算了,醉酒的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醉了,她就當他是清醒的好了!
「你知不知道……我很喜歡你?」
「什麼?」音樂蓋過她的聲音,左炎熉自動將耳朵湊了過去。
「我很喜歡你……」
「什麼?」他將手放到耳朵旁。
「我說!」她索性直接在他的耳朵旁大吼。「我喜歡你!」
左炎熉像是被雷劈到,愣了十幾秒,然後才哈哈大笑。「哈……小婧一定是喝醉了……」
柳橙汁會醉人嗎?
梁羽婧正了正臉色,一臉嚴肅的看著他。「阿熉,我是認真的。」
「認真開玩笑?妳不要以為我醉了就想拐我喔!我很聰明的!」
「我是想,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女朋友,而我又看不上其他男人,乾脆我們兩個就湊合在一起,一個月後你要訂婚之前,我們就分手……我不會死纏著你不放的!我只是想要一個月而已……」沒聽見他吭半聲,她只好繼續說下去。「如果我的第一任是你,我想我對愛情的回憶會很美,你也不希望我碰上一個專門騙女人的負心漢,然後從此害怕愛情、害怕談戀愛吧?」
他重重的點了一下頭。
見他也認同,梁羽婧笑了,因為她就要革命成功了!
「所以,我們就交往一個月,直到你訂婚,如何?」
一秒、兩秒、三秒……她默數著自己的心跳。
過了十秒,沒聽見他的回答,她又怯生生的開口:「怎麼樣嘛?就算不行你也要出聲回答我呀!」
又過了十秒,她倏地抬頭,才發現他──
竟然睡著了!
「渾蛋!王八蛋!臭雞蛋!」
剛離開左家的大門,梁羽婧就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。
搞什麼東西嘛!在她好不容易提起勇氣對他作真情告白,他竟然因為醉酒給她睡著了!還要她請酒保幫忙扶他進他的車子內,好讓他沒丟臉到在那裡睡死了!
可惡!沒想到他看起來高高瘦瘦的,竟然比豬還要重!
她用右手搥著左邊的肩膀,唉聲嘆氣的走進隔壁家門。
被他折騰一個已經兩點多了,明天還要叫阿勁載她去PUB取車……
邊喃喃抱怨,邊拿鑰匙打開大門,穿上毛茸茸的拖鞋準備躡手躡腳上樓時,突然從沙發上站起的黑色人影讓她當場後退好幾步,還差點嚇軟了腿。
「鬼、鬼大哥……我、我告訴你喔,我、我可是跆、跆拳道黑帶的高手喔!」她抬起她的大力金剛腿,在那個黑影面前咻咻咻的掃過來擺過去。「被我踢到你、你可是會魂飛魄散的喔!」
她怎麼那麼倒楣呀?先是當免費的苦命搬運工,回到她家之後又遇到鬼……她連告白都失敗,心痛的快要死掉,但她可還不想丟掉小命啊!
那個黑影開始移動,梁羽婧又咚咚咚的往後退至門邊,準備黑影撲過來之時她能立刻奪門而出。
啪的一聲,黑影打開電源開關,梁羽婧也打開門跨出去了一步。
「無聊、幼稚!」那個黑影──梁宇勁毫不客氣地對她的行為給予評語。
見是他,梁羽婧拍拍胸脯鬆了一口氣。「原來是你呀!害我以為是鬼,還嚇了一跳……」她關上門,走到沙發前將自己扔了進去。
「平時不做虧心事,半夜不怕鬼敲門。」他坐到她的對面去。
「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?」
「等某個晚歸的幼稚小鬼。」
「等我幹嘛?特地等我要跟我說教呀?」
「妳去哪了?」
「PUB。」
「跟阿熉?」他右邊的眉毛微微挑起。
「你跟蹤我喔?」
「會讓妳心痛的只有那個傢伙。」
梁羽婧收起嘻皮笑臉。「你瞎說什麼啊?」
「我是不是瞎說妳心底有數。」
「你真的很奇怪,半夜不睡覺就爲了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。」為了閃避梁宇勁犀利的目光,她藉故喝水躲到廚房去。
他不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她,繼續跟進廚房。「不然我怎麼會有那種感覺?」
「什麼感覺?」
「心痛。」他直視著她的眼睛,犀利的像是要看透她的心。
「不要用你對付對手的那招來對付我!」梁羽婧生氣的放下茶壺和水杯,水漬從壺口濺了出來。「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,別把我當成小孩一樣幼稚無知!」
「妳是我重要的家人。」
「然後呢?自以為了不起,探測別人的隱私很有趣嗎?」
「別無理取鬧。」他的嘴角下降了十五度,表示他真的動怒了。
「哈!因為說不過我所以惱羞成怒了?」梁羽婧不想再多說,開始往樓上房間走。「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吧!事業和愛情兩頭燒,就夠你忙得團團轉了!」
梁羽婧關上房門,就立刻軟腿在門口,她用手壓著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,側耳聽著梁宇勁有沒有上樓。
阿勁看著她的眼神好像在說他什麼都知道了,讓她忍不住感到害怕……
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,怕她再受傷害。如果讓他知道了她的計畫,只怕他會立刻衝到隔壁左家,用刀子架住阿熉的脖子,脅迫他一定要好好待她……
她希望自己的愛情能保存在最美的那一刻,如果他能答應完成她的心願,那未來的她就不會有任何遺憾,或許一個月後的她會很痛苦,但看著他快樂,她也會感到幸福!
所以,更不能讓阿勁知道他即將訂婚的事情,否則他絕對會反對到底!
- Aug 13 Sun 2006 23:04
幸福的機會part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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